| 生死兩相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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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◎林口長庚護理部婦女泌尿科專科護理師 柯逸貞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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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護理師，我死後會去那裡？死掉以後，是不是灰飛煙滅什麼都沒有了？」
我望著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她，知道她心裡依舊對這美麗的花花世界有所依戀。但癌症已在她身上肆虐多時，眼看即將邁入最終階段，走向人生的最後一哩路。
「我不怕死，我只是放不下。」她的眼睛骨碌碌轉動望向我，「我很擔心媽媽跟女兒。我走了以後她們一定會很孤單，會不會很快把我忘了？」我握住她羸弱的手臂，靜靜聽她訴說。
我望著她問：「妳還希望可以與家人再度相遇嗎？」只見她點點頭，跟著臉頰落下兩行淚水，悲切地說道：「3年前兒子走掉的時候，我日日哭到痛不欲生，多希望那時候，老天爺一起把我帶走算了。但是現在換我要走了，卻又擔心媽媽跟女兒。要是我真的離開了，她們將要再度承受失去至親的痛苦。」
3年前，她的兒子在上學途中遭遇不測，當場死亡。那時候她傷心低落一段時間，沒多久後被診斷出癌症。她曾經一度想要放棄治療，直接跟著兒子一起離開人世。但思及母親與女兒，她的心中有許多放不下的牽掛，最終依舊勇敢地接受治療。從化學治療、放射線治療到癌症剜除手術，驚險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。原以為應該可以稍微喘口氣，進入疾病緩解期時，腰酸背痛與腹痛同時找上門。影像檢查發現，腹腔內有大小不一的復發腫瘤，而腰椎也呈現轉移現象。這次，死神上門已然躲不過。於是我們改採緩解醫療與安寧療護，除了安寧共照師前來關心她的情況，同時了解她是否還有心願未了。
「我很怕過了奈何橋，喝了孟婆湯後，這些前塵往事便通通忘記。」她低聲哭泣說著：「我希望能夠一直記住媽媽、女兒還有兒子的模樣。」
我問她最放心不下誰？我還能幫她些什麼？她張著大眼睛問我：「我真的不想死，我還想要活久一點。妳可以幫我嗎？」
我輕嘆口氣，這應是許多癌末病人的願望，誰都想活，沒有人想死。但活著看似簡單自然，對於癌末病人來說卻是奢求且不可及的願望。
「那妳還有什麼心願或是想見的人？」我希望能盡點微薄之力，完成她最終的心願。「可以讓媽媽跟女兒來看我嗎？」她提出最後的心願，「有些事情，我想當面交代她們。」
適逢新冠肺炎疫情期間，醫院全面禁止訪客的時刻，當主治醫師知道病人的心願後，決定啟動臨終病人流程，與家屬相約某日與病人見面話別。
那日，病人緊握女兒的手，仔細交代後事要把骨灰放在兒子旁邊。
「媽媽先去跟弟弟相聚，妳要乖乖聽阿嬤的話，我跟弟弟會好好保佑妳。」病人緊拉女兒的手不捨地說：「有空就來看看我們，如果將來要結婚，記得要帶老公來給我看。」女兒淚眼婆娑地點點頭，同時哽咽地說不出話來。
「媽媽這一去就解脫了，也不再有痛苦。」病人閉上眼睛釋懷地說：「只是留著妳一個人，媽媽好不放心呀。」女兒趕緊承諾：「媽媽放心，我會堅強的。」母女的雙手相握，凝望彼此，這句承諾以足以讓病人放心離開。
當病人面臨生命的終點，協助回顧人生並執行道歉、道謝、道愛、道別之四道人生，如此方能放下執念地安心離去，於最後一哩路上顯得寧靜安詳，而家屬心中亦無所憾，如此方能生死兩相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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