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Angel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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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◎嘉義長庚腫瘤病房護士 許瓊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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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又當Angel了！(我們稱當班送走病患的護士是積陰德的Angel。)雖然早知道他這幾天就會離開，但我卻依然感到難過…
他40幾歲，是一位口腔癌的男性患者。兩年前發病後，已進出我們病房多次，癌細胞將他的右臉接近鼻子的地方侵蝕出一個洞口，傷口的味道其臭無比，跟他住在同一間的病人，都會吵著要轉房，造成我們很多工作上的不方便，所以，大家都不喜歡他，再加上他的脾氣古怪，常常跟護理人員起衝突，我也是其中之一。
還記得那一天晚上，他從病房走到護理站嚷嚷著要我給他安眠藥，因為臉上的傷口讓他變得口齒不清，而且講話時所散發出來的臭味，實在令人受不了，我要他先回病房等我，以免讓整個護理站都是臭味，但是他態度非常的暴躁，不肯回去，在他含糊的話語中，我猜出他是在責備我不肯將安眠藥給他，我告訴他不是不給他，只是時間還早，太早吃安眠藥怕他睡到半夜又會起來睡不著，他就更生氣的一直罵一直罵，他越是激動越是口齒不清，護理站裡的每個人都猜不出他在說什麼，我只好請他不要再說了，因為我聽不懂，他就像發瘋似的往我這邊衝過來，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識別證（可能是要記住我的名子，與『惡劣護士』畫上等號吧！），我便告訴他不用看，我叫許瓊文。後來我把安眠藥及一杯睡前的咳嗽藥水交給他，他馬上用那杯咳嗽藥水往我這邊潑了過來，還好當時我閃得快（雖然我體態豐腴啦！），沒被他潑到。
那件事情之後，我不斷在想，只不過是要拿個安眠藥而已，為何他的態度會如此激動？我反省是我哪裡出了問題嗎？我猜想，可能是我那句『你說啥麼，我聽不懂！』傷了他的自尊心，因為疾病讓他飽受身體的折磨，我的這一句無心之話可能讓他覺得我在取笑他的口齒不清，但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，我只是希望能安撫他不要再激動的一直講了，我會照他的意思提早把藥給他就是了，後來我問同事是不是我這句話讓他生氣，同事只是嘆口氣說：『我們護理人員真的很悲哀，被罵了也不能吭聲，還要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錯…』
是啊！當時我被他潑藥水時，我真的很生氣，但又能怎樣？他畢竟是一個生病的人，是我們護理人員服務的對象，如今，他走了，計較這些又有啥麼用？！
這一次他入院後，病情就一直每況愈下，癌細胞把他的整個右邊的臉都侵蝕掉了，我想他這樣活著，其實也是很痛苦的，妻子最後決定簽署拒絕急救同意書，讓他免於最後的折磨，但是他這一拖也是一個多月，這段期間都是他的妻子及岳母輪替照顧他的，他的岳母總是感嘆說，他發病前真的人很好，疼愛妻子也對妻子的娘家非常照顧，這樣好的人怎麼會得癌症？所以岳母不顧自己一把年紀仍堅持每天到醫院來照顧這個女婿；這段日子，而他的妻子已日漸憔悴，也許他的離開才是他對家人最後的溫柔吧！
今天送走他時，見他妻子驚慌哭泣的背影，真的讓人心酸…他的離開，留下了妻子與一對年幼的子女，她往後的日子不但要扛起家計還要照顧兩個小孩，還好他的兩個小孩可愛又懂事，希望他們能夠快快樂樂的長大…
今天我的雖然感到悲傷，但是我很快的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，因為，我知道還有其他病患需要我的笑容。而他，將會成為『我心深處』的記憶。
（僅以本文獻給黃先生及其家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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