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打開心結生命無限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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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◎林口長庚外科第二加護病房護理師 范伯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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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常在想，護理工作不該被視為只是一份「工作」。因為照顧的是人，相處過程中會產生情緒的累積，工作中常常會有同理或是反思自我人生的感受，所以護理是一份「志業」。護理人員在靈性提升的需求，遠遠超越其他行業，這也是它令人著迷之處。每位護理人員在臨床服務的成長過程中，都擁有很多醫病故事，在自己人生中留下足跡。
一位罹患癌症的阿伯，因癌細胞已擴散至肺部，插管送入加護病房。意識尚清醒的他，想尋找10幾年沒有聯絡的兒子。阿伯身旁只有一位相互陪伴的阿姨，她告訴我：「父子倆之前交惡，兩人形同仇家。」經由社服處社工師的協助，總算找到這位許久未見的兒子。但兒子對自己父親的情況似乎不太在意，僅留下聯絡電話，交代在治療上如有需要簽同意書時會過來。
還記得那一天上班時，阿伯用盡所有氣力，寫下想與兒子見面的字眼，我直接詢問意識清醒的阿伯：「是不是了解自己的病情，在最後的時光，想要見見兒子？」阿伯用力點頭表示想見兒子。當天下班時，我打電話給阿伯的兒子，問他：「明天早上能來醫院嗎？醫師要跟您說明目前爸爸的情況。」兒子說：「好。」當晚我也想了一些可能會遇到的問題，最後我問我自己：該如何完成阿伯的心願，讓阿伯能有善終？
隔天兒子前來，醫師向他解釋目前阿伯的病情已經不可逆轉，癌細胞已經擴散至全身各處。已簽好不施行心肺復甦同意書，目前的情況就是作支持性護理。在醫師解釋完後，兒子下一秒鐘問：「是否還有什麼同意書要簽的？」就要轉身離開。當下我叫住他。兒子考慮了一會兒，同意與我談談。我說：「剛剛醫師說明爸爸目前的病情，你了解多少？」兒子：「不就是住院治療，如果死了就不急救，我聽醫生說大概是這樣！」我：「那你知道最近爸爸有寫字說想找你、見你一面嗎？」兒子：「不可能吧！以前我們常常吵架，後來媽媽離開後，他又跟這位阿姨交往，我們也越來越少有互動，之後就沒再連絡！就這樣啦，也無法補救了！」我：「我可以幫你啊！你之前應該很少跟你爸單獨相處吧！我會陪著你一起去看爸爸。」兒子：「那…我需要做什麼？」我：「你只要常常來跟他聊天，說說你的近況就可以了。」兒子：「真的…可以嗎？他會接受我嗎？」我：「這是你爸寫說要見你的白紙黑字，我想他一定也希望能跟你修復關係！」兒子：「嗯，那我下午會客時間再來試試看好了，也請護理師幫忙，我怕我們氣氛會很僵！」我：「沒問題。」
當天下午我陪兒子來探望阿伯，阿伯看到兒子願意前來會客，感動之餘眼眶泛紅。在旁的阿姨說：「阿進啊∼你兒子來看你啊！你有歡喜嘸（台）？」一開始兒子不知道如何開口，要我陪著。我引導兒子與阿伯互動，例如：說說目前工作情況，今日天氣如何？從簡單的問候開始做起。慢慢的兒子自己會主動分享近況，從作為探視者的角色到主動幫忙阿伯按摩及擦臉。後來在某天會客前我問兒子說：「現在相處還會不愉快嗎？」兒子說：「這一個禮拜與老爸相處下來，我們已經慢慢釋懷。以前的事不是那麼重要，重要的是爸爸是我的親人」，這天兒子會客時與阿伯說：「爸∼過去我乎你擔心，實在金拍謝（台）。」爸爸搖著頭似乎表達著沒關係。此時從他們身上我感受到父子已經找回最初相處的模式，不再有距離，情感在兩人之間盡露無遺，溫情充滿在整個空氣當中。阿伯在生前的最後一個禮拜，享受到真正的「天倫之樂」，帶著微笑地離開這個世界。兒子那天很傷心，要送爸爸回家前說：「還好有你們，要不然我想我爸爸和我這輩子都會帶著遺憾的。」
在這次護理經驗中，我體會出護理人員作為家屬及病人之間的橋樑，需要持續不斷的磨練及溝通。我們在護理教育一路上所讀所學，皆是如何讓病人早日康復。但遇見不可逆的疾病，如何能讓病人無牽掛的安心離開，如何能在家屬哀傷的時刻提供適當的支持，是我一直在思考的事情。我會擔心因為對個案了解不多，踩到他們的底線或禁忌，也會擔心自己的「雞婆」加深他們之間關係的緊繃。在忙碌的護理工作之餘，我要繼續學習：停下腳步看看周圍病人，除了病情以外是不是有潛在未被發現和解決的「人性」問題。願未來在照顧其他病人時，都能讓他們覺得安心和舒適，讓他們在我的肩膀獲得支撐。期許自己成為一位「精於術，游於藝」文武雙全的護理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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